迂迂迴迴的山路半雲半霧,雲霧中或是暗香疏影,又或如一樹細雪,那夾道的梅林連綿不斷,重重疊疊,像繪在薄紗上似的。沿著山路下來,那地勢漸漸地平坦了,梅樹也漸漸的稀疏了,這時候雲霧散開,一縷日影淡淡的落在梅林裡。
忽然,遠遠傳來一聲雞鳴。
這裡竟有村落?然而隔著竹外疏花,並看不見村落的蹤影。拐了一個彎,已是一個停車場;接送的車子,已穿過一個省,停在一邊等候了。
這就是一月中旬,隨著大伙兒到大庾嶺賞梅的經驗。久沒有在幽靜的村野聽到雞啼,那梅林外遙遠地傳來的一聲,竟成了難以磨滅的一個印象。
今天,下過了一陣雨,忽然天色放晴,淡淡的日影落到山林和花園裡。除了蟬鳴,屋子裡一片幽靜。
午飯後半睡半醒的靠在長沙發上,忽然,遠遠傳來一聲雞啼。
完全是當日的景象。村裡哪一家養起雞來呢?霍地坐了起來,豎起耳朵細聽,好久還聽不見第二聲雞啼。除了蟬聲和疏落的幾聲鳥語,再沒甚麼其他聲響了。
好奇怪。穿上了鞋子走到外邊花園裡;微風細細,日光曬在身上很暖和,可就有點兒失落:怎麼雞不再啼了?
到村裡拐了一個彎,挨家逐戶的察看,給兩隻懶懶地趴在地上的狗兒投以奇異的眼光。
來到村子盡頭,這裡住著一家洋人,豆棚花架長得很茂密。這家人是養了一窩雞,可卻是珍珠雞,完全是另一種鳥類,叫起來吱格吱格的像生了鏽的抽水機,並不像普通雄雞那樣明明白白、爽朗的啼叫。
站在矮牆外果實纍纍的枇杷樹下發了一陣子呆,眼望著屋牆外茫茫的,綠油油一片草地。雞的蹤影全無,不如死了心回家去好了。
究竟還是都市人,一聲雞啼就這麼大驚小怪。
吃過晚飯天已全黑。電視機裡嘰嘰嘎嘎的報告著新聞,傭人收拾著東西準備回家。
突然,又來一聲雞啼。這一次聲音很近,像是在廚房裡。
匆匆忙忙跑下樓,傭人正把手提電話掛上。
「這是我手機的新鈴聲,喜歡嗎?」傭人滿臉堆著笑。
哎,忙了半天,原來竟是這個﹍﹍
(原載 2008 年 4 月17日《信報》副刊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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