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音樂，要是旁邊不斷有人教你該怎樣怎樣聽，該怎樣怎樣分析，那就不如不聽好了。
更何況，那是所謂的「教育節目」，目的是教小朋友們（估計應是小朋友吧？）怎樣去彈一首樂曲，以至鋼琴考試可以及格，那就更沒意思了。
每逢星期天的中午，要是正開車出外，又這麼巧忘了這「教育節目」正在播放的話，一聽見一把凶巴巴的，像是學校裡的訓導主任的女聲，或是一把沙啞的，吐音不清的老洋漢聲音在說話，總會驀地一怔，然後把車上的收音機關掉：太掃興了。
可是節目倒很「長壽」，正好證明了有所求，所以才會有所供吧。要求子女學音樂的父母多的是，而音樂，跟其他的藝術媒介一樣，免不了總跟名和利扯上關係。誰知道有多少父母，甚或者有幾多位小朋友，正做著培養出，或者乾脆成為另一個郎朗，或是另一個李雲迪的夢？
小時候對鋼琴只是好奇，眼見大人們把一本大書擱在琴台上便叮叮咚咚的彈，也就拿一本大雜誌擱在琴上，兩手使勁地在琴鍵上敲。後來搬到父親工作的醫院宿舍去，看著隔壁護士宿舍裡的護士們在休息室裡彈鋼琴，也就坐到她們旁邊，緊記著哪一個鍵發出哪一個音，居然也學會了十多首樂曲。
可是回到家裡一彈，父親馬上咆哮一聲，恨不得要跑過來賞我幾把掌（父親自己是玩音樂的）：不是這樣彈的！ 誰教你這樣彈！？ 於是在他嚴格監視下開始了正統訓練。
這訓練自然維持不很久；一來是父親沒有耐心，二來是我「孺子不可教」，反叛成性。今天回想起來，當年沒好好受訓，另覓名師，做不成魯賓斯坦第二（志氣要立高點），固然有點可惜，可也未嘗不是件好事。起碼現在音樂是放開懷抱的聽，不用考慮甚麼名利、技巧或是面子問題。喜歡的話，更可以想像那樂音是自己彈出來的，過足自我陶醉的癮。
而最終也不過是怡情養性吧。所謂的修養是從磨煉和閱歷得來的，要硬銷也硬銷不來。既不情也不願，硬要劃入「必修科」還得應付考試，讓人評頭品足，那又何苦？
家裡的音樂鐳射唱片多的是，今天該聽哪一張？
（原載 2008 年 5月21日《信報》副刊）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