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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間拾零

 

贈之以芙蓉

黃奇智

一場又一場連綿不斷的暴雨,白蓮開過了花,落瓣散了一池,有點兒沒精打采。
無端的又跑來好些毛蟲和蚱蜢,荷葉給咬了許多洞洞,葉沿也焦了。畢竟是種在盆內,再放到池裡,那葉子雖然高大,卻沒有去年剛種下時的壯,委委屈屈的,看上去也可憐。
都只為一時衝動,打從開始就知道是妄想的了:不大不小的一個水池,水面鋪著睡蓮,三個角落又早給鳶尾、紙莎草和一些開紫花的水生植物佔了,那荷花將將就就的只能佔上剩下的一個角落。風荷成陣是無緣得見的了,「水面清圓,一一風荷舉」的景象,勉勉強強倒還能窺見一些。鄉下人有鄉下人的道理;好些年前給我幫忙做家務的老太太就說過:「盆上種蓮冤屈藕」,搬種時就發覺,這荷花連藕根幾乎也看不見了。
經過了連場暴雨,一轉眼居然又是個烈日當空的大晴天。炙熱的天氣,碰上又是週末,懶懶的坐在家中,望著池裡花朵凋零,孤單的幾片荷葉在微風裡輕搖著頭,頗有些寂寞和無奈。惋惜之餘,不免便動腦筋給荷花找歸宿。
搬到了山村後認識了一位洋朋友;這位先生在警隊裡當過高官,退休後也不回祖家,就在鄰近村裡租了一列古舊的村舍,養羊,養大批的鸚鵡、珍珠雞和鴿子,乾脆開起農場來。他屋旁是蜿蜿蜒蜒的一條小河,河邊的淺灘闢做了沼澤花園。這些年來每到春天把池裡的睡蓮搬種,過剩的根苗往往都給了他,種在他家的水缸和沼澤花園裡。把荷花送給他,大概是不會拒絕的。而且,贈友人予芙蓉,也總算是雅事一樁,就只欠未曾賞花飲酒,焚香奏琴,等待那冷香飛上詩句。
打了電話過去,果然是欣然接受,但得要過了週末,才能開車過來拿。
種在沼澤的泥巴裡,荷花大概就會暢快的開枝散葉,葉也粗壯,花也碩大,不出兩年,就見得青蓋亭亭,水佩風裳無數了。這當中假如也種上一兩株粉紅蓮,那景象該是何等壯觀!
自然,「接天蓮葉無窮碧,映日荷花別樣紅」的景色還是看不到的。只是,成全了美事一樁,為荷花找到了一個好歸宿,晚上該可以安穩的睡,做一個「小楫輕舟,夢入芙蓉浦」的好夢了。

(原載 2008 年 6月24日《信報》副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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