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要不是傾盆，雨其實是很寧靜的。
也不能是濛濛細雨：那只會給人帶來幽悶。就得像現在，淅淅瀝瀝的有個雨的意思。還得要蟬不噪、鳥不鳴，雨聲細細的輕輕打在階前，這才是真正的平平靜靜：死寂一片，也是沒味道的。
不用清茶一杯，也不用手中一本好書，攤在沙發上：正做著的事情，照舊做下去好了。只要是在屋內，沒被外頭的雨打濕，那就是無比的安詳了。
多少年前，看過一本日本的兒童故事畫冊，甚麼都不寫，光寫雨。雨點打在水池上，水面一個個小圓點，散開了便消失，散開了便消失：行人道都滑滑溜溜的閃著亮光。平時熱鬧的公園裡，忽然都沒有了人影，只有小狗跑來，搖著尾巴。
人們都打著傘走來走去：大人們都在忙甚麼呢？ 肚子餓了；回到家裡，媽媽的蛋糕做好了沒有？
就得要像現在這樣淅淅瀝瀝：傾盆大雨太焦躁了。可看過小津安二郎的電影《浮草》？ 劇團的班主跟情婦吵大架，還得挑個大雨天，隔著街對罵。
夜雨，不知為甚麼就要想到秋燈。「雨中山果落」，就得要等到搬進了山村來住，才真正的體會到。《雨月物語》，講的是鬼故事，卻偏得要下著雨才夠淒迷。
雨，彷彿很東洋。西洋的雨，好像沒有那種情韻。日本的箏曲演奏家宮城道雄寫過一首《倫敦夜雨》，彈起來依然很東洋。
夜靜寫稿，外頭樹影搖晃，路燈籠在雨霧中。
倒想起一個西洋雨景：老太太偵探瑪珀小姐（Miss Marple）跟女教授出遊，談起離奇死去的女孩子身世。忽然一陣雨，打在湖上、橋上。兩位老太太在水亭中避雨：清冷的園林，撲朔迷離的案情，電視螢光幕上幽情渺渺。
就得要這般淅淅瀝瀝。
22.5.200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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